许是四月的路太长,便把带愁点的心情愈走愈长。春阳底下,竟停泊在忧郁的海湾,期待着缥缈的彼岸。
许久以来,习惯在情感的口袋中装满能拉出细密且精致的丝的麦芽糖,锁住一切尘封的情感,用阳光下折射出不止七色的糖衣裹着它。习惯于送自己一个美好笑颜,用飘起的嘴角丈量微笑的弧度,昂扬的说服过去现时的忧伤暂时离场。
可如今,竟有些不能。
于蜿蜒山路中漫无目的的游荡,恍惚间抬头,眸中便悬挂起层层叠叠的纯白。我与四月流淌的梨花幽芬相拥,邂逅一场不期而遇亦是久别重逢。
若不是凑近看得真切些,我几乎要顺从自己感官的错判,不顾季节与时令的提醒,执拗地认为这是几株落满雪的树。满树的白,枝桠上似是缀满了二月的风絮,九月的柔棉。我倏忽间惊觉,最为素净的白色,俨然也可夺目耀人,夺得春光的偏爱。
轻轻拉下一小根枝桠,似是想将梨花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。梨花不算极其娇小玲珑,但它的花瓣轻薄、透亮,淡雅无雕饰。绝无招蜂引蝶的媚态,而是一种洗尽铅华的落落大方。梨花的美在骨不在皮,有着采莲而归的江南女子的温婉,是镌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与端庄,本是女娇娥的温柔思凡。
几瓣雪白托起浅橙色的花蕊,似是着荼白格子旗袍的美人,涂了点薄薄的胭脂与唇绛,携着与生俱来的万种风情,不争风光,不动声色,遗世而独立。昨夜的清露尚未被收回,在光线折射下,宛若一朵朵在花萼中酣眠的小太阳,鲜黄欲滴,还猜得出当年的落姿。
伸手抚摸梨花盘虬卧龙般的枝干,感叹它融进骨子里的淡雅高洁,爱慕它的坚贞不渝,清纯柔美。清晨泥土洋溢的腥和梨花散发出的清香交织在一起,萦绕于指尖,是一缕春的温情。
倏忽岚风至,梨花灼灼,抬首间,蓦然瞧见头顶的二尺艳阳,手边,花瓣,凌空起舞,晃晃悠悠。
年年来此,年年都是新的你我。年年相同的意象,却年年能带来新鲜的感动。早年瘦弱的梨树,竟也能撑起一隅晴空。它是暖,是爱,是我翘首以盼的希望,我尘封的心儿为之颤动。
此时已停止畏蒽不前,撷朵悠云,舒展脉络,走出空间与时间的坐标。
“是我错过了春旅,并非春天遗忘了我。”